擺錯位置的杜賓狗

前一陣子，有個朋友跑來來找我，問我有沒有空陪陪他。他說他心情煩悶，急需找個人說一說。

我這人向來不大好相處，能跟我成為朋友的，必定交情匪淺。  

因此乍聞人家需要我，當然義不容辭，全力相挺。

那一天，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陪他看電影，吃晚飯，以及喝了好幾個小時的黑咖啡。

拉拉雜雜閒扯了半天，我於是弄清楚，原來是感情出了問題。

他說，他跟他交往近半年的女朋友，最近不斷有嚴重摩擦，兩個人愈相處愈發覺個性不合。

他愛安靜，對方愛熱鬧；他未雨綢繆，對方活在當下；他事實求是，對方大而化之…

男女情感，向來是道難解的題。每一對均有每一對的模式，無法以相同的公式等一化之。

但，什麼事情都一樣，只要當事者不是我，事非關己，我就有辦法搖身一變成為專家。

即使是最棘手的兩性關係，我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搬出一堆大道理。

完全不必打草稿不需用大腦，隨隨便便就能引經據典條理分明給它講得頭頭是道！

於是一整個下午，我不厭其煩地勸他：天底下沒有兩個人的個性是可以完全融合的。

男女之間，合不來是正常。既然相愛，彼此都要學習如何相處，才能維持戀情長久不是嗎？

看他心情頗為低落，我因此拼命地講笑話耍白癡，很努力地盡了朋友的義務安慰他。

但看起來我功力不大夠。朋友始終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只是不停地唉唉唉大聲嘆氣。

最後，一直到我說好吧，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們可不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才支支吾吾，面有難色地道出真相：他發覺，他應該不是他女朋友的唯一男友。

我一聽差點翻臉！我說，你他媽的是在搞什麼？你在浪費我的時間嗎？虧我還講了一下午。

我義憤填膺，反問他：「請問這有什麼好討論的？女生劈腿，你還需要考慮嗎？閃人了啦！」

他猶豫地說，難道我不該認真去爭取成為她的唯一？說不定她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說不定是我做得不夠好…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別替她找藉口！男女之間，沒有婚姻約束時要如何交友是個人的自由，但絕不能欺騙！

最後這句話彷彿點到他的死穴。只見他眉頭深鎖，呼吸沉重，好一陣子都沒說話，似是聽進去了。

過了一段時日，我再看到他，問他：「現在呢？情況怎麼樣了？」

他聳聳肩，未置可否地故做輕鬆狀，說：「嗯，就這樣啊。」

我說你跟你女朋友攤牌了嗎？他說，沒有。我想再給她一段時間，我再觀察看看。

我簡直無法置信，罵他：「你別傻了。再多的時間都是白搭！她可以同時和好幾個男生交往，你覺得行嗎？」

沒想到他惱羞成怒，兇我：「我想這不干妳的事，妳不必管那麼多，反正我自己會去調適！」

我怒不可遏。冷冷地看著他，強壓住心頭的不悅，忍著說：「那好吧。我看這件事就別再提了。」

自那天不歡而散之後，他就不再主動和我連絡，擺明了躲我。

不打電話給我，不傳媚兒給我，甚至連 MSN也很少上線，我想他是封鎖了我吧。

我心裡很氣！但也無可奈何。

我明白，即使是再好的朋友都一樣。不論是誰，都喜歡聽好聽的話，有幾個能聽得進真言呢？

更何況我明知道人家正在熱戀當中，卻毫不留情地當面潑冷水下去，活該讓人判出局！

前兩天，朋友打了電話過來，低姿態地問我，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碰面，他想請我吃飯。

我心裡有數，曉得他在跟我示好，為之前的失態找台階下。但我有點猶豫，不敢貿然答應。

因為我清楚，一旦見了面，我勢必會提起他女友的事。而我不可能也不會因為想保住友誼，而改變我的立場。

這種對相愛的人不忠實的欺騙行為，怎麼樣都太逾越我的道德觀了。

這幾天，我一直為這件事所困擾。

我很明白，我犯不著為了一件和我無關緊要的事，賠上我和朋友好幾年的交情。

我大可以見面後什麼都不說，當沒這回事般地和往常一樣談天說地。然後，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

等到他總有一天被盲目情感刺穿到遍體鱗傷時，再好好地來嘲笑他：誰教你當初不聽我的！

但，說是這樣說，我實在做不到。

我寧可選擇逃避，暫時不跟朋友見面。問題，他的以及我的，一切就留給時間來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