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淑君,嚴格說起來並不是我很熟的朋友,她其實是我朋友的好朋友。
只因為我喜歡去北港拜拜,而她恰好住嘉義,
她有情有義,有興致有空閒,最重要的是有車,因此莫名被牽扯認識了我。
一開始是我和朋友一道去北港時會找她:我們只管坐車到嘉義,她則負責嘉義至北港的來回接送。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我就自己打電話直接和她「預約」了。
淑君是個老師,跟我一樣是老師,不過她厲害許多,她是留學法國科班出身,教樂器的音樂老師。
她教的不是鋼琴,哪那麼簡單,她的專攻是很獨特的一項樂器,正式學名她教過我,但我屢聽屢忘,
反正就是那種平常連聽都沒聽過(好吧,至少是我在認識她之前從來沒聽過),根本沒人要學的那種。
那你說既然如此,她教誰呢?
告訴你,想進國高中音樂班的學生,又選了這門樂器主修的小孩就非找她不可了。
因為冷門又搶手,因此她除了學校之外,私底下另有一對一的家教,一個星期至少排上三十多堂課;
而一堂課基本上以一小時1200元起跳,你算算看吧,她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啊!
我朋友,就是我和淑君的共同朋友,曾跟我說, 中部以南,懂這個樂器的人,
淑君屬第一把交椅,無人能出其右,因此在音樂圈子裡,她頗有名氣,不因人隱居在嘉義而受影響。
從國外有知名交響樂團或音樂家訪台,主辦單位少不了得發張帖子知會淑君這點,便可知其地位之崇高。
誇她誇成這樣,好像要表達出我們的交往是多麼地具文藝氣息,可惜情況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就算淑君再怎麼優秀怎麼有氣質有水準,碰上我這種沒事專逛大廟的奇葩,她也沒輒,只能陪著我一起沉淪。
我的手機連絡人上,淑君的稱號是直接以「北港淑君」來顯示的 (她說,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是何方神棍!),
由此可証明,我們之間的交集,始終環繞在掛香這一個共同點上,完全沒辦法燃燒出什麼文化火花來!
因為北港的交通大不易,因此我朝聖媽祖一向得勞駕淑君,那你說我不老利用人了嗎?
這你別擔心,我自有我的價值。你知道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老實,有話絕對直說,從不拐彎抹角。
淑君很注重她的外表,偏偏她有點福態,而她的周遭,不管是學生或家長,顧及她的地位,沒人敢直說。
因此她強調,只有碰到我時,聽我跟她洗腦一些所謂「震憾又刺激」的話語,
才有辦法讓她激勵自己痛下決心,一段期間內絕不貪吃且勤加運動,這比什麼減肥藥還有效!
我其實也沒跟她說什麼啦,不過就:怎麼,你好像又胖了?我認識你以來從沒見你瘦過耶;
我們先不管好不好看,就說為了健康,你真的,真的該考慮減肥;
哇,我剛在你後面瞄到,那個女生跟你走一起時,不誇張,體積只有你的一半喔;
你這樣,下個月上台北參加演奏會,原先的禮服確定還穿得下嗎?我覺得應該擠不進去吧。
有很過份嗎?告訴你,不要以為我任誰都會講,是好朋友有在乎才說的,否則旁人如何關我何事?
淑君對音樂很堅持,即使在現今功利短視社會之下,她仍有一股熱忱,認為那是精神上一種不可或缺的食糧。
上回我去找她,閒聊當中我問起現在學樂器的小孩多嗎?沒有因為景氣差而受影響?
她說,還好,跟著學的小孩始終沒停過。
小孩課業壓力大,因此這也得靠家長配合,有相當的認知才有辦法持續的。
我很白目說,這些家長在想什麼啊?平常上課回來累個半死了,還得抽空練習樂器,真是苦了孩子了!
她糾正我:「妳錯了!音樂是很美的。它是讓你可以暫時忘卻一切煩惱的神奇武器。
不管你再累,只要一接觸音樂,心靈瞬間獲得解放,於是能夠釋放疲累。」
我挑了挑眉,順口說,喔,是怎樣,妳蔣勳上身嗎?動不動就美啊美的。
沒想到她沒笑,反而正色道:「不是,妳知道在音樂裡能尋求平靜嗎?再多的憂愁都能借助音樂消解的。」
她沒笑!沒笑!這麼好笑的梗,她居然沒有笑?這會兒換我尷尬了。
我們這些對話,場景是在北港街上一個不怎麼有名,卻好吃到讓你下巴都快掉下來的蝦仁滷肉飯路邊攤上。
我那時正捧著碗,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原本是隨意的輕鬆對話,卻被淑君的認真回答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低著頭繼續吃飯,佯裝不以為意,但心裡實在不服氣。停了五秒,還是忍不住地抬起頭對淑君嗆:
「喂,你很不夠意思耶,我不過是來拜拜的,你幹嘛搞得這樣嚴肅啦!」
鋪陳了這麼久,終於把我很久很久以來,一直想介紹給你的蝦仁滷肉飯給請出場了!
為了推薦這碗絕世美味,我不得不把淑君寫出來;
因為除了她,我想沒第二人能帶我去這間路邊攤,太難找了簡直是。
這碗蝦仁滷肉飯,我跟你說,是我這輩子吃過最極品的路邊攤滷肉飯。
它的滷肉你自己看相片就知優不優了;而蝦仁,不是大鍋煮的,是點了之後再川燙盛出,美味破表啊!
老實講,淑君是個很好的人,脾氣好,心腸好,是笑起來眼睛成一條縫的溫柔小姐。
我很想將她介紹給你,不一定要幹嘛啦,當朋友可以嗎?
就算,好吧,就算是衝著那碗蝦仁滷肉飯,我認為你也應該有些心動才是,對嗎?
(我很好奇,淑君若知道我居然把她的故事和蝦仁滷肉飯扯在一塊兒,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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